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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不明】No.14:魔術師梅莉,即非我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寒假剛過完不久,花樹開花的開學時期,我們分別各自將路邊看到的花和鳥拍下來,各自將照片傳給對方看。鳥是喜鵲,很好辨認。花則是粉紅色的,開了一樹,乍看之下有點像櫻花,但應該不是。   「這會是什麼花?」   「我也不知道,得去查查看才曉得。」   差不多就像這樣,各自將自己看到的風景分享給對方,就算分隔兩地也像是待在身邊看著同樣的風景那般……對,差不多就是在這種時候,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又提起《秘封俱樂部》相關的話題。   「如果看不到對方眼中的風景的話,用畫的或用拍的就能解決了吧?」   「……又是《秘封》的事情嗎?」   「因為,喜歡寫悲劇、拆散她們的人實在太多了,而且悲劇的方式又沒有說服力。就算『蓮子』真的看不到『梅莉』眼中的風景,也並沒有不相信她不是嗎?因為不相信,所以造成一方失蹤、死亡、妖怪化……這都只是作者為悲劇而悲劇才這麼寫的吧。」   原作的《秘封俱樂部》並沒有提到二人分散的悲劇結局,但由愛好者創作,所謂的「同人」作品中,認為秘封俱樂部二人之一的「梅莉」後來「妖怪化」,變成遊戲中的「境界妖怪」這種說法十分流行,可以說是在同好中知名且受歡迎的一種「猜測」。   但是,這個說法會有個問題──如果「梅莉」變成遊戲中的「妖怪」,那「蓮子」到哪裡去了?《東方Project》的遊戲中並沒有直接對應「蓮子」的角色,即便是後來出現的「宇佐見菫子」,看起來也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時間也對不上……   我滔滔不絕地向友人說出這些看法。   通訊軟體的彼方,對方已讀了一段時間之後,傳來了回覆:   「有些事情可能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怎麼說?   我回傳疑問,但晚餐時間快到了。話題就那麼被要吃什麼的討論岔開,不了了之。   =   相較於「梅莉」,「蓮子」對我而言是更難理解的角色。   專攻物理學的「宇佐見蓮子」,為什麼會對難以驗證的異象、妖怪那些東西感興趣呢?   其實這個問題倒不難回答──《秘封俱樂部》的原作故事中,就已經有提到「物理學已經發展到極限」這件事,儀器的測量受限於技術有其極限,使得實驗、驗證受阻,只能轉而朝「理論」的方向鑽研,弄到最後,物理學的研究便趨於哲學,乃至玄學的地步。   然而人類對世界真的足夠了解了嗎?故事一邊描述著似乎再也沒辦法讓人感到新奇的世界,一邊描寫秘封俱樂部的二人在那樣的世界中,仍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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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不明】No.13:看不見的青木原傳說

    ──琳恩‧狄克多爾‧瑞斯特。   ──Rynn‧Dictator‧Rayst。   那是寫在《主人之書》最後一頁的持有者的名字。   白在擔任櫃檯人員時,琳恩只報上了「琳恩‧不明」這個名字,而「它們」則是以玩笑的方式,透過《主人之書》拿「芙蘭肯斯坦」、「怪物醫生」這些名號來揶揄琳恩──但這應該都是她試圖逃逸「宇佐見蓮子」這個角色才另外起的「假名」。   既然如此,「琳恩」這個名字,又為何會出現在《主人之書》的最後一頁?這是否又是「它們」的計謀?   我和白都無法確認這個名字代表的含意是什麼,只能以此推知,琳恩還隱瞞了一些與《主人之書》、與「它們」有關的事。   那天天色轉暗後,琳恩獨自一人回到大廳,我和白直接將她攔下來。關於書本最後一頁寫有持有者名字的事,我們決定直接攤牌。她的態度明顯變得不太自然。   「你和『它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質問道。過了一會兒,琳恩才終於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好吧──我說,我老實告訴你們就是了。」   她帶著我們兩個穿越走廊,經過一間一間敞開的展示廳門前。展示廳經過黑衣人的整頓,不再封閉擁擠,而是以「故事場景」為單位,將各式物品擺放成「故事中」的模樣。沒有用上的道具則安靜地陳列在陰影中的收藏架上。   ──「故事場景」比起我和白稍早前來調查時,明顯又新增了許多。   燈光下,由木棧板墊高,並以圍欄圍成露天的咖啡座,設有座位和遮陽傘,一旁設有點餐的櫃檯和播放音樂的點歌機器,甚至還有模有樣地架起了無臉的假人,將享用餐點的客人和來往的服務人員呈現得活靈活現。   長長的校園林蔭大道以背板畫的方式呈現,地面上鋪設假造的道路,並且佈上落葉。   墓園矗立著的石碑和卒塔婆彼方,盛開的櫻花樹被展示燈自下方打亮。   座椅陳列的車廂,背後是虛擬的富士山萬景幕的電子畫板。   「這些場景,你們應該知道是什麼吧?」走在前頭,帶領我們穿越一個又一個的場景,琳恩語調悠閒地說。   「是啊,我們調查過了。」這種事不用隱瞞,我坦然回應:「這些是《秘封俱樂部》那個故事中的場景吧?」   「是呀。」琳恩陷入了一段不算短的停頓。   在這一刻,我還沒察覺到不對勁之處。   「明明已經逃離故事,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擺脫這一切,卻仍然對這些東西念念不忘。」她停下腳步,轉過來向我們笑了笑:「你們說……這樣是不是很愚蠢呢?」   「什麼意思?」白警戒地...

【非我不明】No.12:夜深不明的報應

  「我拼命地奔跑著。雖然只是在夢裡呢。因為即便不知道究竟,剛才的笑聲給人的感覺很明顯不是人類。本能告訴我:『快逃! 』」──ZUN《夢違科學世紀》   =   那是許久以前的事。琳恩大概已經不記得了吧?   那一天,她突然發訊息這麼問道:   「你知道竹林的後面有什麼嗎?」   ──哈?   才剛下課,一打開手機就看到這則沒頭沒尾的訊息,我當然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在當時的那幾年,所謂的智慧型手機才剛出現,還沒到非常普及。琳恩的手機是省吃儉用而來的「閹割版」機種,只能使用簡單的通訊功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在只能使用手機的情況下,她傳來的訊息往往簡短、片面,教人摸不著頭緒。   就像謎語一樣。   竹林?是指這附近的什麼知名景點嗎?但是,印象中附近並沒有那樣的地方。一邊疑惑著,正在網路上搜尋相關資訊的時候,似乎終於回到宿舍的琳恩,才用電腦再重新傳來比較完整的訊息:   「你有玩過《東方Project》嗎?那個遊戲裡,是不是有個角色是住在竹林深處?」   ──既然如此一開始的訊息就不該問「竹林」而是應該要直接問「東方Project」才對吧?   忍住了這樣的吐槽,我在通訊軟體上一個字一個字地謹慎輸入回應:   「雖然沒玩過,但竹林中的角色有好幾個,你是指哪一個?」   訊息送出,馬上顯示已讀,卻接連幾分鐘都沒得到回應,估計是在具體指出「哪一個角色」的這個問題上遭遇了困難。   仔細想想也確實不奇怪,對於沒深入接觸過《東方Project》的人而言,要明確地說出哪一個角色的名字,在當時那個時候,只能藉由髮色、種族、服裝之類的特徵,用搜索引擎一個一個對照,或是冒著被罵的風險到BBS論壇上請熟悉作品的愛好者幫忙指認,相當沒有效率。   (現在回想起來,愛好者們未必會罵人,是當時的我們太膽怯、太怕被罵,才會對在BBS論壇上發問這件事有所顧慮。)   「……」   遲疑了一下,我再次發出訊息:   「要不要乾脆一起玩玩看?正好我最近也有點興趣。」   只是玩遊戲而已,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吧?   ──在當時那個時候,只是單純地這麼認為而已。   =   當天晚上晚餐後,我們便各自將遊戲安裝好。   因為是僅在同好之間流傳,相對小眾的同人遊戲,只要理解相關的運作模式和門路的話,取得遊戲本身反而不是太困難的事。   關鍵詞是「竹林」,就我所知,最相關的就是系列當中的《東方永...

【非我不明】No.11:天狗手帖的無用武之地

  「真相是像水一樣的東西。不能一個兩個的明確數清,和別的水混合到一起之後就無法回歸原樣。想要抓住它卻會從指縫之間零落出來,只能看見其中的一部分。報導是固定水的流向的水路,而記者則是製造水路的工程師。」──ZUN《東方文果真報》   這是出自金髮金眼,名為「非我」的那名女孩,所交給我的那本遊戲設定集的開篇序言。   遊戲中的「天狗」是一名積極向上、富有正義感,也因此時常惹出事端的「記者」。但是,對於「記者」這樣的職業身分,她確實是抱持著那樣的信念在行動。   現在的我,既不是「記者」,也不再是「天狗」。   然而,真相仍舊像水一樣。就在我躺在床上想著「算了怎樣都無所謂」的同時,真相也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金髮金眼的女孩用那本遊戲設定集,讓我想起這個事實。   因此,以我的角度,以名為「絢」的「前天狗演員」的立場。   ──我也必須將我的所見所聞如實記錄下來。   =   「出不去的房間」事件之後,根據白的說法,我大概躺在床上昏迷了一天。「它們」將失去意識的我直接「移動」到位於三樓的牢籠深處的房間。   那個人,名字叫「琳恩」。   將附在我身上的「怪物」──無論是「無輪廓的怪物」還是「天狗」的部分被奪走,不知是敵是友的那個人,在事件之後,因為被冰箱砸重,同樣受了「重傷」。   詳細經過,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只是隱隱約約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道人形的影子,以那個「琳恩」的聲音對我這麼說:   「將『怪物』和『天狗』交出來,我們就不會再為難你。」   ──實際上,那究竟是夢,還是現實中的記憶?我沒辦法很肯定的區分清楚。   「琳恩」確實說過,只要聽她的,所有的問題就能解決。   ──「我能透過《主人之書》,透過『它們』改變故事。我可以幫你導正一切──從此以後,不會再有傷害,不會有悲劇,你和『巫女』,都可以安然地回到故事裡。」   她給出了這樣的承諾。   然而,其結果就是,我失去了「怪物」、「天狗」、失去了雙翼……恐怕再也沒有回到「故事」裡的可能。   也就是說,已經無路可去,也無路可退。   既然如此,就這麼躺下去,好像也無所謂了吧……?   就在這時,掛在牢籠上充當門鈴的鈴鐺串響了起來。會來到這個房間外搖響鈴鐺的,也只有那個人了。   「是啊,還有她在不是麼……?」   來到此地之後,三不五時就來房門外打擾的那個人,不知怎麼地,竟也從「故事」中來到此地……並不是幻影,也不...

【非我不明】No.10:口是心非的衛星露天咖啡座

    非我來到「此地」之後,一切似乎就變得不太一樣了。   本來幽暗的大廳,在一大清早時變得鬧哄哄的。從房間出來一看,理應空蕩蕩的櫃檯前方,通往餐廳的及各個方向的走廊,到處都堆放著各式雜物,顯得相當擁擠。   這些雜物,包含各式樂器、骨董、武器、盔甲、畫像、雕像、家具,本來應該是陳列在類似展覽室的空間裡。展覽室似乎在打掃清洗,所以這些東西被移到走廊上暫放。   大廳開了好幾扇落地觀景窗,窗外是綠意盎然的造景樹林。本來不知道在哪裡的大門,現在就在櫃檯前方數十公尺處,由兩扇巨大氣派的深色雙開門組成,一眼可見。   匯聚於大廳的走廊燈火通明,沿著牆面搭建的樓梯延伸到建築物上方的空間,除了燈光外,光線由上方的天窗散落下來,明亮而耀眼。   面貌模糊──戴著面具的黑衣工作人員──忙著打掃和搬運著物品,在大廳裡裡外外忙進忙出。似乎不管走到哪裡都可能會不小心撞到人,也沒辦法順利前往餐廳,我只好瑟縮在櫃檯裡側的空間避難,看著工作人員各自忙碌。   ──這些人,應該全是「它們」的棋子吧。   人群和雜物的彼方,熟悉的「友人」──非我身穿格子外套的身影──正在機敏地打點周遭的一切,指揮黑衣人執行任務。   過程中,她和白相遇。她向對方打了招呼,對方愣了一下,似乎馬上認出她來,二人遂愉快地交談起來。我詫異地看著非我從隨身的手提袋裡拿出一包零食交給白,後者開心地收下,帶著疤痕的臉上,浮現難得一見的柔和笑容。   隨後,她又遇見絢。絢小心翼翼地沿著樓梯下樓,似乎對煥然一新的樓梯感到有些不自在。非我向絢打招呼,絢見狀,禮貌地回禮。然後,非我同樣自袋子裡取出一件物品交給對方,似乎是一本書。仔細一看,那竟是《文果真報》──與「天狗」角色相關的遊戲設定集──的未拆封全新實體精裝版!   「你到底在想什麼?」   非我走向櫃檯時,我終於忍不住發出質問:「我好不容易才把『怪物』從她身上取走,你這樣不是又要把她變回那個『角色』嗎?」   「暴走的是『怪物』,又不是『天狗』這個角色本身。歸根究柢,那是『它們』造成的。」非我開朗地笑了笑:「那個禮物會對她很有啟發的。」   我感到不以為然,也只能支著臉,倚著櫃檯,在未開啟的《主人之書》上不安分地用手指敲著節奏。   清點物品和交代工作項目的事務似乎告一段落,黑衣的工作人員繼續忙碌,非我則逗留在櫃檯前和我閒聊起來:   「取走絢的怪物那一回真的做得很漂...

【非我不明】No.09:魔術師梅莉,不是我(下)

  金髮、金眼。彷彿能看穿你的視線。   若有似無的,淺淺的微笑。   ──理應失蹤的那位友人,現在就在眼前。   =   為了避免大家忘記故事的開頭,也為了讓最近才讀到這裡的人了解一下眼前的情況,這裡有必要稍微說明一下:在我──琳恩‧不明──以「演員」的姿態,逃離到「此地」之前,本來是存在於一個「大學生探索神秘現象」的故事裡,以故事提供的線索為基礎,經營著一個不太正經的同好社團。並且,有一位社團搭檔。   在來到「此地」之前,那邊的「故事」正好進展到一個轉折點──忙於物理學學術研究的我,將一直以來互信互賴的搭檔冷落在一旁,加上一些對神秘現象的意見分歧,那位社團搭檔兼我最要好的朋友,彷彿像是為了證明什麼那般,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擅自展開沒有把我這個搭檔考慮在內、獨自一人社團活動,踏上了尋找神秘現象的旅途,從此消失無蹤。留下四散於房間的,我寫的論文。   以及,我一個人。   就在那時候,「世界」崩塌了。面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身為失格「演員」的我,轉身逃離「故事」,最終來到「此地」。   ──然而,友人此刻就在我的眼前。   感人的久別重逢,思緒全被打亂,我像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被推上台發表演說……不,比這還糟……像被揪住尾巴的老鼠,像被推入水中的溺水者,我忘記了自己的名字、自己是「演員」的事實、「此地」的規則、世界的秩序、「它們」的方式、「任務」的限制、「吞噬」的倒數計時……   只能狼狽不堪地,發出「宇佐見蓮子」的聲音:   「『梅』、『梅莉』……?這還真是,讓人驚訝……真是……好久不見了……」   「梅莉」聽了,淺淺的笑容上點綴出開朗的笑,笑得明朗而清脆:   「需要這麼緊張嗎?對『蓮子』而言,遲到應該早就是習以為常的事了。」   「是,是嘛……說得也是……這次也遲到了──」   「兩週。」停頓一下,對方掐著手指算了算:「──兩週,加上九個星期。兩百六十三個小時十一分三十六秒。」   算時間其實應該是『蓮子』這個角色的工作,因此,她又笑著補充道:「對『梅莉』來說,幾乎可以說是只有一瞬間的事而已。」   我坐在位子上,只感覺到這對話顯然是某種嚴刑拷打。雙手的手指都下意識、不安分地攥著,濕漉漉的水氣在手心裡打轉。縱然感到如坐針氈的坐立難安,身體也根本動彈不得。   對方似乎是在讓情況變得輕鬆,但她越是這麼做,越教人覺得渾身不對勁──既然「梅莉」在這裡,那就表示...

【非我不明】No.08:魔術師梅莉,不是我(上)

  「像這種日子,就該喝點什麼,大肆慶祝一番呀!」   「不能出去的房間」事件五天後的午後,我在「此地」的餐廳裡,盡可能地將所有拿得到的食物甜點堆滿一張小桌,一邊打開罐裝飲料,一邊對空無一人的餐廳大聲如是宣布。   可以的話,其實是應該喝酒的,但才剛經歷被冰箱砸成爛泥的浩劫,酒精這種東西總難免讓人有一種喝了之後會有什麼液體或組織從身體滲出去的錯覺,不禁下意識地避開。更何況,身為「演員」的我,並沒有像「角色」那樣愛喝酒,更別說在大白天的時候喝酒。   即使如此,值得慶祝的事仍然值得慶祝。   這五天期間我處在失去意識的狀態,醒來時人已經躺在布置得如同位於K城那所大學的宿舍房間,像是經歷了噩夢一般突然驚醒──對,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存檔點」一般的機制──只是原本的身體可能已經被砸得稀爛的情況下,即便是無所不能的「它們」,我也很難想像要如何將稀爛的軀體特地搬移到房間裡復原……總不會是將血肉用吸取器之類的東西蒐集起來,再一點一點拼裝回來吧?直接「生成」一副新的軀體,應該是比較簡單的做法。   但是身體確實能感覺到痛,被什麼東西重壓過的觸感也深刻地殘留在身體上和意識中。被壓得血肉模糊、以「人類角色」的標準而言幾乎可以說是「當場死亡」的我都能修復了,那麼,僅僅只是「受重傷」的絢,應該會早在我醒來之前,就已經痊癒了吧?   正這麼想時,穿著黑色套頭毛衣和合身棉褲的絢,以一臉嫌棄、像是看著不想看見的垃圾般的表情,出現在我面前:   「看來你已經醒了。」   聽起來差不多就像是「啊,又得打掃了」般的閒話家常式的招呼。   「是啊。」我笑著回道:「託您的福。」   這倒不是客套或裝模作樣,畢竟我確實得到很有價值的東西。託她們二人的福。   眼前的絢不再有「天狗」的雙翼或是其他非人的「怪物」特徵,因為少了這些東西,身形顯得有些單薄,就算勉強穿著毛衣,溫暖的織品也掩藏不住那底下儼然像是一副被抽乾的骨架般的身軀。不過她氣色看來還不錯,雙眼和臉頰都沒有凹陷的症狀。想必是有人在幫忙照顧吧。   ──原本附在絢身上的那只巨大的無輪廓影子怪物,現在附在我身上。   就在我們對話的時候,怪物就在我後方,以一雙未顯現的眼睛凝視著絢。所以說,絢「嫌棄」的態度,有一部分是針對那怪物,而不是針對我本人。   我並不知道在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事。在「出不去的房間」裡時,那怪物實際上就已經聽令於我...

【非我不明】No.07:不XX就出不去的無間之鐘(下)

    「不達到特定要求就不能出去的房間」,這在「它們」的領域中,也是相當知名的伎倆。知名到光是看到門關起來、上鎖,馬上就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的地步。   這種方法簡單、粗暴、快速、有效,但確實稱不上「高明」──一般來說,會祭出「出不去的房間」這一招,就意味著「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屬於放棄思考、無計可施的卑鄙流。   也正因為是人盡皆知的卑鄙流,自然也會有人為了達到目的,冠冕堂皇的卑鄙起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溝通就出不去』。」俯瞰著關在房間裡的絢和白二人,我這麼說道:「所以,現在,請你們兩個好好『溝通』吧。」   在高台上的這個位置,可以清楚看到二人的動靜。白望向絢,絢卻仍是狠狠地瞪著我,並且小心提防著和白保持距離。   「你現在不應該看著我,應該面向她才對。」   手握《主人之書》,用手指打一個旋轉的手勢,連接著絢的巨大無輪廓怪物的黑影聽令轉身,牽動絢的動作:   「不……等等……」她在白面前踉蹌地絆了一跤,又連忙後退,和白保持著距離。   到這裡,情況應該足夠清楚了:無輪廓的巨大怪物影子左右著絢的行動,這是絢來到此地後仍是將自己關起來,不肯接近對方的理由,因為她不希望自己再一次傷害到白,而白也清楚地看明白這件事──到這一步,二人的誤會和心結,總算是可以解開了對吧?   ──才沒這麼簡單。   《主人之書》翻到下一頁。出不去的房間上方,如同先前調閱故事時那樣,顯現出「故事」的影像。影像中,「天狗」拿著刀,面對著瑟縮在房間一角的「巫女」。   巨大怪物的黑影已經消失無蹤──絢手中同樣握著一把刀。   她嚇得立刻將刀丟掉。小刀發出響亮的聲音,滑向了一旁。   ──對,這是當然。   畢竟她並不是真的想傷害對方。   可是,當對方試圖靠近她時,她仍然在下意識地退卻、閃避。   「絢……?」   面對對方小心翼翼地探問,她只是不停地後退,直到被逼到牆邊,仍是沿著牆緣繞開對方。這樣的反應,大概會讓白很困惑吧,但見她終於在原地停下腳步,不敢再繼續向對方靠近。   也許大家同樣也會很疑惑,為什麼絢的行為如此反常?明明在意的人就在面前,卻沒辦法好好地敞開心房;明明兩個人互有好感,卻沒有辦法好好地走在一起?   ──那當然是因為,有「它們」在搗亂啊。   雖然暫且看不見蹤影,但無輪廓的巨大怪物至今仍附著在絢的身上,對白虎視眈眈──那是某種妄念的具象化,一方面...

【非我不明】No.06:不XX就出不去的無間之鐘(上)

    以下由第三人稱視角的非我所見。   失去「巫女」身分的她,想起自己抵達「此地」時,兩眼之間的傷仍淌著血。   傷口本身並不致命,疼痛的感覺卻是源自別處。只要疼痛一發作,鮮血便自傷口中汩汩湧出,滴得到處都是。   ──這一點,讓「它們」相當困擾。   黑暗中,有個聲音如是喚醒她:「喂,你沒事吧?快醒醒。」於是,她悠悠醒轉。   廣漠的黑暗中,沒有寒風,也沒有雪,堅硬光滑的石製地面上,倒映著高大的、看不清面貌的影子。與狂暴的無輪廓怪物不同,是冷酷的人影。長長的影子被微小的光線拖曳著,向看不見邊際的黑暗深處延伸……有什麼人在那裡嗎?雖然這樣想過,卻沒辦法前往確認。   巨大的影子一把將她抓起來──明明是空虛單薄的影子,卻發出難以抵抗的力量──她就那麼被放置在與影子齊高的高台上,一副擺了紙筆的桌椅前。   影子之一開口道:「把你的委屈和不滿寫下來,『我們』會幫你申冤報仇的。」   另一個影子伸出黑色綢緞般的手指,指著她的眉心說:「傷口很痛吧?把那痛的原因寫下,寫在紙上,料理好這件事之後,就不會再流血了。」   「它們」對她釋出善意,可在那善意之下,沒言明的是些許不耐──「歹戲拖棚」、「乾脆一點,快刀斬亂麻就好了」、「把那人割捨掉,就沒這麼多事」……   ──「也不是多大的傷口,怎麼到現在都沒辦法癒合?」   她當然也這樣想,決心不能再這樣痛下去,是以,她搖搖晃晃地爬向那副桌椅,攀著桌緣,使勁捻著筆,將受傷的經過一一寫在紙上。   從二人相識的經過,從那人順理成章地給她起了個仍是不甚順口的綽號,從那人自認為對自己瞭若指掌,從時不時的拌嘴和爭吵……   可以寫的東西要多少有多少。   只要寫下來,「它們」就能對那人降下制裁。   ──她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喂,你還在等什麼?」   「很簡單的,就寫你希望讓對方承受同樣的痛苦。」   「對方怎麼對待你,就該受到怎樣的對待。」   緊擰的筆尖正微微顫抖。   雙眼間傷口滲出的血沿著鼻尖滑落,滴落在紙上,留下猩紅的墨漬。   「擅自靠近,擅自將自己的想法加諸在別人身上。」   「自以為聰明,就覺得別人都該低自己一等。」   「那種人就是這樣,除了自己之外,大概誰也不相信吧。」   「一旦不順她的意,就會被殘酷對待。」   「一言以蔽之,就是自私。」   猩紅的墨,再一次疊上墨漬,再一次、再一次……深沉的紅色逐...

【非我不明】No.05:支離破碎的風神少女

    世界崩塌時,她只能逃。   雙腿不顧一切地向地面施力,軀幹和手臂亦受到奔跑動作拉扯、牽引,咬緊牙關,直到腦門裡側也變得麻木。   放眼所見一切皆轉為紛亂的線條──像是要將一切往後甩開,也像是要將遠在伸手可及的前方景象一把攫住、撕裂──於精神、於肉體中貪婪而狂亂地汲取力量,加速向前、向前、再向前。   只能逃。但是,能逃到哪裡?⁠⁠⁠⁠⁠⁠⁠⁠⁠⁠   那裡是「邊界」,是「盡頭」。越靠近「盡頭」,事物與事物的「界線」,就會受到干擾,以各種形式變得模糊不清。   既然如此,那就到「盡頭」的另一邊去吧。她想著,「反正都走到這一步了」。   「筆記」不需要了,在奔跑的過程中早就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遺落;「力量」也不再需要,這傷人的凶器,是身為兇手的恥辱「標誌」;「偽裝」用的裝束也不用留,上面還染著鮮血的腥臭呢,脫下它吧,把它們甩開,將它們拋棄;「禮儀」,哼,更不用說,這種東西,從來就沒派上過用場;「雙翼」更是毋須留戀的累贅,把它們扭斷,把這些該死的,屬於「妖怪」的部分捨棄,把這些屬於「天狗」的可恨的部分,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   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是否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   ──「巫女」是否就不會「死」了?   啊啊啊啊……   腳步再加緊加急,即使中途踉蹌絆倒,也要順著那勢頭再爬起來繼續前進。捨命地、不顧一切地。   名字……還有名字……   即便將它們使勁抹除,使勁消滅,終究仍是留下不堪的「絢」字痕跡;縱然折斷雙翼、折斷臂膀、折斷雙腿,「天狗」終究只能變成斷了翅的、面貌模糊的,「殘破不堪的怪物」。   警告似地,紛飛的雪片,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成團聚集過來,盤踞在眼前,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白色高牆,橫阻前路。她只是認命地,迎頭闖入那堵高大的冰牆。   水氣順著她的軀體散開,輕柔地拂過四肢、臉畔,將她的身形輪廓一併吞沒於茫然之間。如同溶解於水中那般,耳邊傳來水流湧動的嗡嗡聲。   隱隱約約地,能聽到野獸的咆嘯。   冰牆的彼端,能感受到獸群趾爪刨抓在地面上的腳步,也能感受到獵者金屬裝備碰撞時發出的聲響,四周的一切激起的氣流,清晰地撩撥著意識,視野所見仍是一片白茫茫。   有影子在晃動。這片白色布幕後方,有什麼劇目正在搬演嗎?不,就算有,雙眼應該也是看不到的──所以,應該只是喪失自我的同時產生的幻覺。   ──不過,這樣也好。   「它們」應該會毫不留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