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不明】No.11:天狗手帖的無用武之地




  「真相是像水一樣的東西。不能一個兩個的明確數清,和別的水混合到一起之後就無法回歸原樣。想要抓住它卻會從指縫之間零落出來,只能看見其中的一部分。報導是固定水的流向的水路,而記者則是製造水路的工程師。」──ZUN《東方文果真報》


  這是出自金髮金眼,名為「非我」的那名女孩,所交給我的那本遊戲設定集的開篇序言。


  遊戲中的「天狗」是一名積極向上、富有正義感,也因此時常惹出事端的「記者」。但是,對於「記者」這樣的職業身分,她確實是抱持著那樣的信念在行動。


  現在的我,既不是「記者」,也不再是「天狗」。


  然而,真相仍舊像水一樣。就在我躺在床上想著「算了怎樣都無所謂」的同時,真相也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金髮金眼的女孩用那本遊戲設定集,讓我想起這個事實。


  因此,以我的角度,以名為「絢」的「前天狗演員」的立場。


  ──我也必須將我的所見所聞如實記錄下來。



  =



  「出不去的房間」事件之後,根據白的說法,我大概躺在床上昏迷了一天。「它們」將失去意識的我直接「移動」到位於三樓的牢籠深處的房間。


  那個人,名字叫「琳恩」。


  將附在我身上的「怪物」──無論是「無輪廓的怪物」還是「天狗」的部分被奪走,不知是敵是友的那個人,在事件之後,因為被冰箱砸重,同樣受了「重傷」。


  詳細經過,我已經不太記得了。只是隱隱約約做了一個夢,夢見一道人形的影子,以那個「琳恩」的聲音對我這麼說:


  「將『怪物』和『天狗』交出來,我們就不會再為難你。」


  ──實際上,那究竟是夢,還是現實中的記憶?我沒辦法很肯定的區分清楚。


  「琳恩」確實說過,只要聽她的,所有的問題就能解決。


  ──「我能透過《主人之書》,透過『它們』改變故事。我可以幫你導正一切──從此以後,不會再有傷害,不會有悲劇,你和『巫女』,都可以安然地回到故事裡。」


  她給出了這樣的承諾。


  然而,其結果就是,我失去了「怪物」、「天狗」、失去了雙翼……恐怕再也沒有回到「故事」裡的可能。


  也就是說,已經無路可去,也無路可退。


  既然如此,就這麼躺下去,好像也無所謂了吧……?


  就在這時,掛在牢籠上充當門鈴的鈴鐺串響了起來。會來到這個房間外搖響鈴鐺的,也只有那個人了。


  「是啊,還有她在不是麼……?」


  來到此地之後,三不五時就來房門外打擾的那個人,不知怎麼地,竟也從「故事」中來到此地……並不是幻影,也不是他人的偽裝……這部分,竟也並不是夢?


  念及此,鈴鐺響得更加急促,像是認定我已經醒了卻為了忽略她而假裝沒醒那般不容質疑。


  「好吧──好啦──我起來就是了,別再催了──」


  ──身體還有些遲鈍。


  我也只能盡力強迫自己起身,踉蹌地前去應門。



  =



  房門外要通往外面的走廊,要經過曲折的走道,並且有三層牢籠欄杆阻隔。


  白就在最外層的牢籠外面等著我。


  她身上穿著輕便的白色運動連帽上衣和長褲,即使看到我,搖鈴的手也沒停下,儼然只是搖著好玩的。長髮在腦後繫成馬尾,臉上的傷疤清晰可見,但已經沒有再流血。


  隔著欄杆,我為她將最外層的鎖解開──並不是需要鑰匙的鎖,但要從內側往特定的方向轉開旋鈕,連續轉個幾次才能開鎖。


  門才打開,白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一溜煙地鑽進門縫來,靈巧地經過我身邊,直向房間深處前進。我將門關好,回頭跟上她。


  「絢的房間裡面是這樣的啊──」


  她在房間裡隨意地探索,發出「原來如此」般的感嘆。


  「怪物」已經不在。房間裡只剩下書報、文具、堆疊的未寫的紙張,以及我寫過的,散落各處的,或撕毀或未撕毀的那些。白以澄澈的眼光,正在那堆不堪的文字當中四處走動、察看。


  ──讓她進來看到這些東西真的是好主意嗎?


  我不禁這樣想著。


  ──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沒別的辦法了吧?


  隨後,又像這樣試圖說服自己。


  ──該說點什麼嗎?不,現在好像不是時候……


  白應該也有自己的想法,因此,那當下我能做的,也只有盡可能讓自己放鬆,盡量不要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盡可能地任由她看到應該看到的東西。


  以房間而言,這實在不是一個待客該有的禮儀──甚至不禁將自己內心的不安歸因到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上──但也確實因為對方的到來,才意識到這間房間確實少了點什麼。


  對了,是光線吧。就在這麼想的時候,才想起這間房間,確實是有一扇窗的,就在堆疊的紙張後面。雖說不能將雜亂的東西收拾起來,也來不及收拾,但至少暫且將窗戶打開,應該還是能辦到的。


  要打開窗戶的話,就勢必得將堆疊的紙張移到地上。我轉移注意力似地自顧自地開始忙起來,除了將紙一疊一疊挪開之外,也有一些紙倒下來在地上散開,不過那不打緊。


  「你的房間總是這麼亂嗎?」


  論房間亂的話,我想她的意思應該是房間裡總是堆滿這些東西的這一點──無論是「學生」時期,還是「天狗」時期,在不是很大的空間裡,埋首在書堆、紙堆裡,因為專注在某些事情上,時常忽略整理──當然這是忙起來、忙得昏天黑地的時候才會這樣。基本的打掃還是有在維持的,是以,平常不會是這副混亂的樣子。


  「是啊。」我掙扎著清出空間開窗,沒能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能隨口回應。


  費了好一番功夫,窗戶總算是打開了。陽光和溫暖的微風進入窗戶,將房間點亮。塵埃在光線下飄移,佈滿地板的紙張堆彼方,白豪不在意地踩在紙張上,似乎是被灰塵嗆到,正皺著眉揮著手掌,試圖將灰塵自口鼻間揮開。


  「咳──也該好好整理一下了。」


  「咳──是呀。」我也被嗆到了。


  因此,不得不同意,她說得一點都沒錯。



  =



  將成堆的廢紙清理到一個階段之後,我和白一起來到大廳。


  來到「此地」之後,我就一直待在牢籠房間裡,牢籠以外的地方,包含大廳、餐廳等區域,我都沒有前往拜訪過。


  現在看來,這還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


  根據目前所知,這裡似乎只是現實世界的影子,而我們曾經存在過的「天狗」和「巫女」存在的那個世界,似乎只是現實中某個遊戲的「故事」。明明發生在「天狗」身上的事還歷歷在目,如今卻告訴我「那些只是虛構的故事」,一下子還真是教人難以接受。


  ──不,理應難以接受,卻在存在於「此地」的此刻,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像是好不容易從漫長的夢境醒來,無論夢中的經歷多麼真實,也能在醒過來之後理解到那些只是發生在夢裡的事。


  希望丟開一切的人是我,希望從那傷害他人的「噩夢」中逃離的也是我,可是白卻也同樣失去「巫女」的身分,來到此地……這當中,恐怕還是受到了「它們」的干涉吧。


  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思考著這個問題時,白仍是跟在我身邊。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我們兩個現在既回不去原來的「故事」,也哪裡都去不了。這要是在過去,在那個「故事」的世界裡,就是「巫女」或「天狗」開始行動,調查異常事件的劇情展開了吧?


  不同於習慣於憑直覺、隨意地遊逛來尋找突破口的白,我只能以觀察到的事物作為基礎,進行下一步動作。我們一致注意到的,首先該調查的東西,就是大廳裡的那本《主人之書》。


  「出不去的房間」事件之後,那個叫「琳恩」的人似乎也受了重傷,還沒醒來。《主人之書》就安放在大廳的櫃檯上,無人看管。


  我將書翻開,檢查其中的內容。


  過程中也從白那邊聽說了關於「它們」的事。


  「它們」告訴白,只要聽從指示,就能讓我和她一起平安回到故事裡──這個說法與「琳恩」對我說過的話如出一轍。


  書本上有相關的紀錄:前面幾頁寫有「琳恩」會到來時的情況,以及「它們」要求白按照指示進行的行動以及要說的話──當然全是一些讓人看了一頭霧水的東西。


  什麼「宇佐見蓮子」啦、「吞噬」啦、「尋找遺失物」啦,那看起來就像……就像是,在我們不知道的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曾經發生過某些事,而這些事「它們」和「琳恩」都知情,卻不打算向外人解釋那般。


  「哼──」我翻閱著《主人之書》,思考著。


  白似乎被「它們」安排了一個「櫃檯人員」的角色,直接或間接地受到「它們」的控制。現在要讓白再回想起更多關於「它們」的事,也已經做不到了。


  「只隱約記得有五個影子,但那應該是人的影子。」


  不是高大的無輪廓怪物那種,是「有本體」的影子。也就是說,「它們」是有實體的?不過,就算有實體,大概在此地也不完全是如同「演員」這樣的存在吧。


  思考著這些事情,我隨手翻開《主人之書》的最後一頁。


  ──就這麼看到了寫在最後一頁的「那件事」。



  =



  在那之後,調查這棟建築物和「故事」的細節,異常地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這大概也在「它們」的計畫之中吧。


  一樓的展示廳有好幾個存放「故事場景」的空間,也有彷彿等著我前往調查的書庫。我和白很輕易地就在那裡找到了「故事」來源──與「天狗」和「巫女」的遊戲同個製作單位,但似乎沒有直接關聯的另一個故事──關於「蓮子」和「梅莉」兩名女子大學生探索奇異事件的故事,就收錄在音樂光碟附帶的文案裡。


  如果……如果這是「琳恩」逃離的「故事」……


  加上金髮金眼的女孩子在那之後也出現在「此地」……


  如果「它們」已經來到這裡……


  那不就意味著……那個「故事」……


  ──還有後續……?



  =



  「……絢,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啊?」


  望著一同穿越忙碌的黑衣工作人員,於走廊彼端消失身影的「琳恩」和「非我」二人。白低聲地向我發出疑惑。


  「我不知道……」


  現在的我們,既不是維持世界秩序的「天狗」和「巫女」,也不是「記者」,只是同樣於此地迷茫的「失格演員」。


  「除了見證接下來會發生的事……好像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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