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月色如斯,星如雨(3)
那販酒的商人墮入境界空隙之間的黑暗之中,丟失了衣帽和行裝,便顯露出天狗本來的樣貌。四周盡是一片無盡蔓延的黑暗,即便使勁拍動雙翼掙扎,試圖颳起旋風,在「什麼都沒有」的空間面前,也沒有任何意義。
這下麻煩大了。射命丸文懊惱地想著,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妖怪賢者直接逮住。
接近博麗的巫女是破壞妖怪之間的規矩,這一點她當然也心知肚明,可到目前為止,她應該還沒做出什麼違規的事情來?那麼,妖怪賢者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不是監視巫女的工作閒得教人發慌,讓賢者拿她來尋開心,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她心裡隱隱然地感到不安。
隨後,那賢者的聲音,於黑暗中自四面八方傳來:
「若是剛才你肯接受邀請,老老實實地進屋來陪我喝酒,就不會遇上這種麻煩事了。」
「您別說笑了,我若是就那麼進到屋裡去,豈不是違反規則?」循著那聲音,她仍是不放棄地試著在黑暗中尋找道路和方向。
「所以才說你死腦筋。進屋裡陪我八雲紫打發時間,與博麗的巫女何干?又有哪裡違反規則?」
「......巫女需要靜養,太過吵鬧,可不太好。」
「對傷患而言,四周圍一片死寂也沒有多大的好處。你也聽說了罷?再過些日子,村裡還得熱熱鬧鬧地慶祝起來呢,在那之前,還得先營造一些日常的氛圍才是。」
「是麼?如何營造日常氛圍?」
「比如說,照顧巫女的平民女子,和賣酒的小販在家門前討價還價之類的。」
「......您還真有這種閒功夫啊。」
飛行無用,颳風也使不得,天狗試著在黑暗中摸索著,奔跑起來。漫長無邊際的黑暗之中,卻也沒有讓她遇上任何一點障礙物。
「越是這種非常時期,越是該把握當下,即時享樂。否則啊,這苦悶的日子,可會把人給悶壞了。」
不確定妖怪賢者這般拐彎抹角地將她困在隙間中的目的是什麼,只得一路奔走,一路和對方接腔。
「所以是因為無聊煩悶,才把我困在這裡嗎?」
「是你先拒絕我的邀請呀,本來只是要像普通的村民那樣,一面悠哉地喝酒,一面聊聊八卦的。」
「有什麼八卦可以聊?」
「天狗不是消息最靈通的嗎?哪裡還會缺少閒聊的談資呢?那其中有些話題,很是有趣,沒準也能給靜養的巫女解解悶呢。」
「......是這樣嗎?」天狗只是盲目地在黑暗中奔走,試著以行動造成的混亂呼吸,掩蓋自己的心緒。
「比如說,巫女受傷那天的景象,很奇怪,不是麼?」
黑暗中,妖怪的賢者擺出思考的姿態,顯現在她面前。天狗趕緊趨前,那身影卻又立刻沒入黑暗之中,令她捉摸不著。聲音再一次自四面八方傳來:
「──那時候,妖獸的屍體和受傷的巫女倒在一起。既然巫女是妖獸弄傷的,那妖獸又是被誰殺死的呢?」
「這麼一說,確實很奇怪。」
「如果妖獸是被妖怪殺死的話,那場面看起來也很不自然吧?」
「是嗎?妖獸攻擊巫女,然後被妖怪殺死,看起來是最合理的說法了。」
「問題是,暴風雨的日子,哪裡會有妖怪在神社附近出沒呀?」
「妖獸靠近人類是為了獵食,同樣的道理,想必也有妖怪為了狩獵,才會跟蹤妖獸,來到神社附近吧?」
「──那麼,為什麼作為獵物的妖獸,沒有被妖怪帶走呢?」
眼前的景象忽然變得明亮清晰,還來不及為自己終於脫離隙間的黑暗感到慶幸,天狗立刻注意到,此時此刻的自己,已然來到屋內,巫女所在的寢室。她在巫女面前,即時收住奔跑之勢,險些一頭撞上。
年幼的博麗巫女不知為何,竟然尚未入睡,此時,背對著窗外的夜色,透過繃帶下的一只眼睛,就著透入室內的幽暗光線,愣愣地望向她。
「喂,八雲──」空間的縫隙在她轉身之際應聲闔上,射命丸文切切實實地感受到,自己被妖怪賢者給耍了。
好在羽翼算是即時收起來了,但是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姿態面對年幼的巫女。
她知道,妖怪賢者仍在這裡的某處,等待她的回答。
「......作為獵物的妖獸,之所以沒有被帶走......那,大概只有一種可能──」她想起妖怪賢者所說的,在巫女面前「悠閒地談論八卦」這件事,是以,即使緊張得冷汗直冒,幾乎動彈不得,還是故作輕鬆地說出字句。然而,越是試著裝作事不關己地回答,卻是越發感到心虛起來。
「──大概,只是說大概,妖怪攻擊妖獸,不是為了狩獵,而是......估計是,打從一開始,就是想從妖獸的攻擊之下......保護博麗的巫女吧......」
好不容易把話說完,回過頭,便和年幼的巫女對上視線。像是被針刺著了那般,她嚇了一大跳,也顧不得自己方才在巫女面前說了什麼,只得壓低身子,慌忙地逃了出去。
妖怪的賢者,於屋頂上,目送天狗遠離。就著月色,望著手裡的酒杯,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搖頭笑了笑。看來,暫時是不會再有別的妖怪來打擾巫女靜養。
只是,要再見到那新聞報紙,可得要等上好些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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