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D】【冰川雙子】【合本參加】夜與風雨與迷途的少女

   有幸以小說的形式參加了 2021/3/20 冰川雙子合本《ヒカワリズム》,參加作品〈夜與風雨與迷途的少女〉中文原版在此公開!以下記錄販售資訊和宣傳頁以茲留念。



2021/3/20 「BanG Dream! 少女樂團派對」冰川雙子合本《ヒカワリズム》書影。相關資訊見:https://twitter.com/Atem_Higashi/status/1372865401214824449





夜與風雨與迷途的少女

  


  深夜時分,雨落不息。
  夜色為這雨幕所籠罩,越發地深不可測。
  闃黑無光的屋內,所有人皆已酣然入眠。
  
  唯獨少女一人清醒。
  
  瑟縮在沙發的一隅,她屏息以待。
  房門外傳來雨聲之外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有人來了。
  
  就在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強烈的光芒閃爍,將隱身於黑夜中的景象,一下子照得透徹。
  
  ──身負著長型重物、滴著水的不祥身影,閃現於雨夜之中。
  
  
  
  「呀啊啊啊啊啊啊───!!!!!」
  「嗚啊啊啊啊啊啊───!!!!!」
  「嗚哇!」
  
  伴隨著「磅」、「咚」,和「匡噹!」的聲響,這段暴風雨山莊般的開場,在Pastel*Palettes的成員中掀起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容易受到驚嚇的若宮伊芙尖叫著撲到大和麻彌身上,不習慣被人碰觸的大和麻彌嚇了一大跳,不慎弄倒了樂譜架,而倒下的樂譜架,就這麼連同譜架上的樂譜,精準地敲到了丸山彩頭上。
  
  利用休息時間,正在專注閱讀劇本的白鷺千聖,被這混亂的聲響給中斷,一抬眼,就是團員們一幅亂七八糟的景象。她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小日菜?又在惡作劇了嗎?」
  
  「不是惡作劇啦!」少女義正嚴詞地這麼說,看起來異常的認真,「我說的是真的!姊姊最近的樣子,真的超級奇怪!」
  
  「咦?剛剛說的人影,原來是紗夜同學嗎?」
  
  「嚇、嚇了我一跳呢……」
  
  「真是的──!」
  
  這麼一來一往,千聖大致上也明白發生什麼事了。少女如果有什麼煩惱,大抵上都和「那個人」脫不了關係。她想將視線再一次收回到劇本上,卻也忍不住將一部分的注意力保留在日菜和其他人的對話上。
  
  冰川紗夜在深夜的雨中返家?聽起來確實不太尋常。
  
  「吶,彩醬,姊姊最近在學校,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咦?」因為是樂團裡唯一和那位「當事人」同班的成員,這個問題會落到自己身上並不奇怪,問題是,丸山彩已經在樂團練習的這段時間裡被這樣提問,超過十次了。而這十幾次的答案都是一樣的:「唔……小紗夜她,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啊。」
  
  「欸──真的是這樣嗎?會不會是你記不清了?再仔細地想想看嘛──」
  
  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日菜所說的姊姊,那位「當事人」,今天在學校也是一位普通的高中學生的正常模樣。不如說,比普通的高中學生還更加認真一些。她仍是那樣準時地到校,認真地上課,一絲不苟地完成了份內的工作。即使同班的丸山彩向她搭話,在開啟話題的同時,她也會優先關心自己的雙胞胎妹妹有沒有給樂團添麻煩。雖然給人一種嚴肅的感覺,但能充分感受到這位「當事人」對日菜的關心。
  
  「我們家日菜受你們照顧了。」
  這可不是出於禮貌寒暄的客套話。
  
  但是口拙者如丸山彩,面對日菜一再的追問,對於那位「當事人」觀察之後所得到的結論,終究也只能是那一個:「小紗夜看起來和平常並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麼不同。當然,追問的行為並沒有因此停止。
  
  樂團練習結束過後,回到平日的校園裡,同樣的問題就會落到與日菜同班的Roselia樂團成員──今井莉莎身上。
  
  「紗夜嗎──」面對日菜的提問,今井莉莎回想著最近樂團練習的狀況。
  
  和前一陣子陷入低落的狀態不同,最近樂團練習的狀況相當良好。畢竟不久之前,那位「當事人」似乎因為和雙胞胎妹妹的關係以及吉他音色之類的問題而相當煩惱,連帶的影響了練習的狀況。重新調整好狀態之後,才以堅定果決的姿態,回歸樂團的隊列之中,並且「依照先前的約定」將落後的練習進度補了回來。就各方面而言,可以說是狀況十分良好吧?
  
  「即使在休息的時候,也依然很積極的在練習呢。」停頓了一下,莉莎補充道,「但是提醒她休息的時候,還是有好好休息,我想應該是沒問題的。」
  
  「這樣啊……」
  
  對於那位「當事人」的狀況,日菜看起來仍是十分掛心,是以,善解人意的今井莉莎如此提議:
  
  「不如,今天練習結束之後,來接紗夜回去吧?因為之後練習的時程安排會比較緊密,今天練習的結束時間會比平常稍微早一點。」
  
  「咦?真的可以嗎?」
  
  雖說練習結束的時間這種重要的情報,最近是不太需要隱瞞了,但「當事人」奇怪的樣子,實在是讓日菜不敢大意。
  
  「嘛,紗夜她大概會嚇一跳吧,不過沒有問題的。」
  
  於是乎,在貝斯手暗中牽線之下,日菜得以於樂團練習結束時分,順利地在音樂展演空間門前,迎接準備返家的冰川紗夜。
  
  「日菜……?」
  
  看起來確實相當驚訝,倒也沒有顯示出不滿、生氣或任何牴觸的姿態。對方並沒有從自己身邊躲開,少女對此感到安心不少。
  
  因為行程錯開的關係,加上最近兩個人都十分忙碌,自從上一次在秋雨過後的長談之後,兩人又有一陣子沒有坐下來好好閒談了。
  
  當晚,她們久違地一起一邊吃了些點心,一邊欣賞了電視節目。日菜漫無邊際地說了一些學校和樂團發生的趣事,紗夜仍是如往常那樣盡可能地理解和傾聽,聽著聽著,偶而會掉進自己的思緒之中,無聲地陷入沉思。
  
  「──姊姊?姊姊?真是的,你又沒在聽我說話了!」
  
  聽見妹妹的呼喚,她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電視上正在播放夜間的氣象新聞,因為氣流的關係,近期局部地區夜裡會下起大雨,白天則多半會是晴朗的天氣。
  
  「時候不早了,該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不是嗎?」
  
  「欸?明天不是假日嗎?」
  
  「明天你不是還有工作嗎?我們樂團明天也要開始密集的練習了。」面對妹妹隨心所欲的習性,紗夜不禁嘆了一口氣。於是乎,又費了一番功夫哄她,幾乎是連哄帶騙地,非要把她拐回床上才善罷甘休。縱然有些不甘願,日菜敵不過姊姊特意放軟的溫柔攻勢,終於還是乖乖回房就寢。
  
  然而,即使被姊姊逼迫著在床上好好地躺下了,這時間比平日就寢的時間還早,卻也是不爭的事實。日菜試著在床上闔上雙眼,卻怎麼樣也睡不著。
  
  ──姊姊的樣子確實有點不太對勁。
  
  她在房間裡靜靜地躺著,聆聽著四周圍的聲音。不久之後,一如氣象預報所說的那樣,雨滴滴答答地下了起來,隨後變成嘩嘩的雨聲。
  
  即使在雨聲之中,她也能聽得分明:那是在雨聲的掩護之下,一般人幾乎難以察覺到的細微聲響。玄關的大門被人輕輕地開啟,又被輕輕地關上。
  
  冰川紗夜,於下雨的夜晚,獨自一人踏出了家門。
  
  
  
  
  暴風雨來臨的前夕,總是平靜如昔。
  
  即使如此,循環往復、如昔的日常之中,仍然可以從微不足道的細節之中,察覺到諭示風雨來臨的徵兆。
  
  ──她試圖在那呼嘯如風的混亂節奏、急驟如滂沱大雨的樂音之中站穩拍子和腳步,辨認出前進的方向。
  
  然而炫目而熾熱的白光不時地閃現,伴隨著震耳欲聾的低音共鳴,教人兩眼發昏。
  
  奮力抵抗和堅持之後,迎來的是晨曦伴隨而來的次日黎明。她沒有被風雨擊倒,卻也沒有戰勝風雨。
  
  那風雨之勢減弱之後,雨雲便如事不關己一般四散而去。早晨的空氣乾淨而清新。若不是街道上還留有雨水沖洗過後的樣貌,大夢初醒的人們甚至不曾留心風雨是否曾經到訪此地。
  
  雖然是假日,紗夜仍是在雨夜過後的一大清早、街道尚未完全恢復乾爽的時候,就已經整頓好樂團練習的行裝,依照預定的時程規劃,踏出了家門。
  
  日菜來不及給姊姊送行,更來不及詢問夜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得在樂團練習時,再一次向隊友們講述了這樣的「奇聞軼事」。
  
  「……真的好奇怪噢。」
  
  再一次聽完日菜的描述,樂團團員們紛紛陷入的沉思。然而就像晴朗的白晝一樣,平日的紗夜仍是一如往常,從那規律穩健的姿態裡,全然看不出任何風雨來去的痕跡。
  
  眼看Pastel*Palettes的團員們困於這不解的難題,幾乎無心練習,千聖索性放下手邊的工作,加入討論。
  
  「小紗夜這樣的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從兩周前開始的。那天午休的時候,因為想到放學後可以一起去樂器行,我就跑去學校那裡──啊啊!」這種程度的細節難不倒記憶過人的日菜,她忍不住開始滔滔不絕起來,然後才突然意識到什麼地發出一聲喊,「……難道是因為這樣,讓姊姊生氣了?」
  
  「不是這樣的,小日菜,」千聖只是平靜地引導她思考,「與其問我們小紗夜最近看起來哪裡不同,不如仔細地回想看看,兩周前的那個時候,是不是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千聖當然不可能知道實際上發生了什麼事,她認為,根據這種情況,與其無頭蒼蠅般地胡亂尋找答案,回到一切的開端,更有可能看出事情的根本。而這件事只有日菜自己才能辦到。
  
  就像迷路時,回到原地,重新尋找方向。何況對方是自己的姊姊,與其從別人那裡得到間接而來的消息,透過自己的雙眼去看、去理解,不是應該更能接近問題的本質嗎?雖然需要經過他人加以提點之後才能會意過來,但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我覺得應該不需要擔心……多半,紗夜也不希望被人擔心吧……」回到學校時,再一次向今井莉莎提起這件事時,她也是這麼說的,「雖然瞞著大家不說真的讓人很在意,唉呀……這種時候就算要問,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呀……」
  
  畢竟白晝的晴朗平日一切如常,看不出夜與風雨的痕跡。這種情況,閒雜人等若是再追問下去,難免有刺探個人隱私之嫌、誤觸祕密禁忌之虞。
  
  既然沒有大礙,僅僅只是在風雨的深夜中按兵不動,就那麼靜待風雨離去,也是一種辦法。
  
  然而少女選擇尾隨那晚歸之人,踏入不屬於她的雨夜。
  
  她不知道姊姊在風雨交加的夜裡去了哪裡,只知道樂團練習結束之後,她沒有如對其他團員所說的那樣立刻回家,一如日菜自己今天並沒有如自己告訴姊姊的那樣參與事務所安排的工作。
  
  正因如此,她才能尾隨姊姊來到祕密的展演空間,並且在風雨交加的夜幕中,將甫經狂風暴雨的樂音洗禮、近乎渾身濕透、精疲力竭的冰川紗夜領回家。
  
  對於妹妹的出現,紗夜顯得十分震驚,卻也很快地接受了眼前的情況。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面對在雨夜迎接自己的妹妹,她微微低下頭,說出了這樣的話。
  
  日菜不確定自己是以什麼樣的表情面對著對方。
  
  生氣嗎?
  
  要不生氣不太可能,畢竟她可是非常擔心啊。
  
  不過比起生氣,更多的,應該是別的心情。
  
  於雨夜中平安地接回那位「當事人」,少女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如同柔和低鳴的琴音。那樣的心情,實在難以用語言清楚說明。
  
  
  
  
  一切的開端正如少女所言,發生在兩周之前。
  
  那時候少女於午休時間來到「當事人」所在的那所學校,只為了提出放學後一起前往樂器行的邀約。
  
  「──真是的,明明不用為了這種事情來的。」
  
  正在擔任風紀委員勤務的「當事人」自然是狠狠地把少女教訓了一頓,並且毫不客氣地將對方趕回遠在兩站之外的友校。
  
  整件事的經過,正巧被午休時一起出公差的幾位學生撞見。
  
  「那是冰川同學的妹妹嗎?」其中一位多事地這麼問道,開啟了這段對話。
  
  「……嗯,是的。」事到如今,她已經不會對旁人這樣的疑問感到牴觸了。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有所改變了吧?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呢,你們長得好像啊。」另一個人這麼說,這完全算是意料之中的評價,幾乎可以說,聽都聽膩了。
  
  「是呢,畢竟是雙胞胎。」她微微嘆了一口氣,意識到自己的心情還算是平靜。
  
  就在這個當下,第三位學生,說出了引發後來這一連串事件的,關鍵的那句話:
  
  「欸──你們關係真好。」
  
  她嚇了一大跳。
  
  話題就這麼匆匆地結束,她想追問,卻錯過了追問的時機。三名出公差的學生就這麼在談笑之中逐漸遠離,將身為風紀委員的她,單獨留在原地。
  
  ──「關係好」?什麼意思?
  
  她心裡很清楚,自己和雙胞胎妹妹,不可能稱得上「關係好」。長年累積的心結,即使經歷了秋時驟雨的那場風波之後,時至今日仍然尚未完全化解。
  
  那位同學究竟是基於什麼樣的立場說出那樣的評價?
  
  當然,「單純只是誤會了」、「隨意的客套」,這樣猜想也可以很簡單地將這個疑問解釋過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句話在心理引發的異樣的違和感,卻怎麼樣也無法消除。
  
  「你們關係真好」,這樣的評價,難道是可以隨意脫口而出的嗎?如此這般的思緒,就像縈繞在心頭的雨雲,揮之不去,風雨於是積聚成型。
  
  於風雨之夜返家的那日,路途中遇到特地出門迎接自己的妹妹之後,二人一起回到家,已經是深夜凌晨過後。為了不驚擾早已沉入夢鄉的父母親,濕透、滴著水的二人,輕手輕腳地在漆黑的屋子裡摸索著換洗衣物,並且以「最節省時間的方式」將風雨淋了一身的濕冷清洗乾淨。紗夜為日菜泡了熱飲,而日菜則是將房裡保暖的衣物和棉被一齊搬到了客廳,在小燈微光的照耀下,於紗夜身旁揀了個舒服的姿勢窩了下來。
  
  「……這樣很熱。」她忍不住低聲抱怨,心裡卻早已明白,此時無論如何抱怨,也無法將日菜從身邊趕走。
  
  要解釋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不解釋的話,對日菜也非常不公平。雖然對方似乎僅僅只是像這樣窩在自己身邊就已經心滿意足,該解釋的事情還是必須解釋。
  
  畢竟自己之前明明才跟日菜「約定」好了那件事──不停止,並且以自己的方式追上,直到並肩同行。
  
  當然,她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因為「風雨」的阻礙,有一種受困於原地的感覺。這場「風雨」的挑戰很是棘手,卻沒有削弱她的鬥志。她只是在思索,是否該向彼方的太陽尋求協助。如果是過去的自己,是絕對不會考慮這種事情的。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她知道風雨的彼端,晴朗的藍天與太陽還在等待著她。即使是現在這個時候,少女也沒有催促她解釋說明,只是窩在她身邊取暖,幸福地享用著熱飲。
  
  猶豫了好半晌,在心裡字斟句酌了一番之後,紗夜才終於決定打破沉默,向對方徵詢意見:
  
  「日菜……」
  
  「嗯?」
  
  「……我們的關係好嗎?」
  
  此話一出,立刻收到對方險些為熱飲嗆著的反應。
  
  「對、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為人向來耿直的紗夜這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直接問出來實在不太恰當,她深怕自己無心的一句話會傷到妹妹,卻也沒有領會到對方被熱飲嗆著的真正緣由。
  
  「嗚欸……咳咳,關係好……是什麼意思?」
  
  紗夜這才一五一十地將這兩周之間發生的事情說予日菜。
  
  雖說探詢他人的私事實在不太妥當,但那天的日菜來過之後,紗夜在心裡非常在意的情況下,基於勤務需要,向學生會的成員確認午休時段的公差名單時,竟意外地收穫到關於那位同學的情報:
  
  出公差的同學裡,其中一位是一年級的學生會成員。並且,如同一旁多嘴好事的同學所補充的資訊所言,那位一年級的同學,有一位「吉他技術非常高超」的「姊姊」。
  
  但是當她逮住那位多嘴的學生,試著追問更多細節時,對方卻只能慌張地供出「那人的姊姊似乎不太好惹」這種不知道是第幾手的證詞,更詳細的內幕就不得而知了。
  
  ──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巧合呢?
  
  面對著自己和雙胞胎妹妹,說出「關係真好」這麼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的那人,有一位「吉他技術高超」且「不太好惹」的「姊姊」?
  
  彷彿就在她下定決心確定了前進方向的這個時候,立即遭遇到暴風雨橫空阻攔,這一切實在太像是什麼人刻意安排的難題和挑戰。她心裡難免有些動搖。
  
  思考到這裡,紗夜同時也想起來了,在離開過去那個樂團的時候,曾經有人這麼質問過她:「難道沒有比磨練樂團的技術來得重要的事情嗎?」
  
  當時她的答案是:「沒有。」
  
  時至今日,這個答案竟然產生了一些變化。因為加入Roselia之後,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
  
  於是乎,又經過了一番輾轉打聽,她得知那位技術高超的吉他手,會在深夜的祕密展演廳,持續著無人聽聞的Live活動。
  
  就算放著不管、按兵不動,暴風雨最後總會自行遠離。
  
  然而,心中的風暴仍是將她吹到那深夜中為風雨所盤據的Live現場。
  
  面對眼前這位吉他手,她立刻遭受到犀利的質疑:「你所謂的前進的道路,只不過是實力不足的人心安理得的自我滿足而已。」
  
  ──不,才不是這樣,「約定」的意義才不是這樣。
  
  雖然想大聲反駁,卻像在暴風雨中呼喊,無法將聲音確實地傳達給對方。
  
  她所能做到的僅僅是在混亂如暴風雨、訓練不足卻充滿表演性、意外性的演出面前,堅持立場、站穩腳步,卻無法撼動風雨分毫。
  
  和日菜那種如陽光般耀眼的演出不同,風雨的演出狂野而凌亂,挾帶著破壞與惡意,縱使不堪入耳、無人聽聞,對方也絲毫不把超出音樂性的缺失放在心上。
  
  或者該說──正是因為無人聽聞,才更加肆無忌憚。
  
  自己的「理念」、「正確的音樂」在這裡毫無用武之地,紗夜很快的意識到這件事。「如果是日菜的話」這樣的想法不免打從心底油然而生,但她並不想就此認輸。
  
  然而,連續多日的挑戰所得到的結果,也僅僅是遭受風雨殘酷洗禮之後,狼狽地歸來而已。
  
  因此就演變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真的很對不起,」紗夜低著頭訴說著事情的來龍去脈,回顧事件經過的過程中,越發感到慚愧,「明明不應該多管閒事,但不知道為什麼對這件事非常在意,我果然還是──」
  
  語未畢,一抬眼,卻和那雙因專注聆聽,在微光中顯得格外明亮的視線對上。
  
  「……日菜?」
  
  「嚕……嚕起來了!」
  
  少女欣喜異常,興奮地幾乎要跳起來,雖然已經盡可能地克制了,紗夜仍能感覺到棉被底下保暖衣物的彼端傳來的溫度與激動的震顫。她疑惑地望著對方,如雨雲一般縈繞在心頭的挫敗和愧疚感,一下子消散無蹤。
  
  「為什麼你是這樣的反應?」
  
  「欸……就,就是……很帥氣,嚕嚕嚕的感覺!」無論是夜晚面對暴風雨,還是對「關係真好」這句話的追根究柢,不管是哪一點,都讓少女感到非常開心。
  
  然而因這份歡喜,連帶著後面冒出了一連串的狀聲詞,紗夜一時之間也無法聽明白,只知道對方很開心,至於為什麼開心,卻是完全無法理解。即使如此,少女開心的模樣,仍是讓她感到十分安心。對於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感覺,她有些意外。
  
  「如果是暴風雨的話,只要咻咻咻地吹走就好了!」
  
  她們在風雨歸來的夜晚裡低聲商討著「作戰計畫」。
  
  依靠日菜取勝是行不通的,這一點紗夜也心知肚明。只是這夜裡和日菜漫無邊際地閒聊了一番過後,如同透過烏雲縫隙看到陽光的指引那般,她找到了一條,或許可以突破暴風雨的通道。
  
  
  
  
  接下來的無事日常裡,一切看來十分平和。
  
  一連數日晴朗無風的天氣,難免使人覺得有些燥熱。
  
  既然夜裡沒有下雨,雨夜晚歸的「奇聞軼事」理應也就那麼告一段落。然而,冰川紗夜周遭的人們,卻開始察覺到異常的徵兆──
  
  「──小紗夜今天的樣子好像不太對勁。」
  
  樂團練習的時候,彩有些擔憂地提起了這麼一回事。
  
  「今天中午,大概是繳交學生會文件的時候,她不小心把整疊作業掉到地上了。」
  
  即使不是同班的千聖也注意到了。和平常正氣凜然的模樣比起來,冰川紗夜難得明顯地顯露出疲憊之態。
  
  「是樂團最近密集練習太勞累了嗎?」
  
  「小紗夜她,沒問題吧……?」
  
  另一方面,莉莎也注意到不尋常之處。Roselia正在密集訓練的這個時期,比誰都重視練習的紗夜,竟然會頻繁地請假早退。當然,在請假的同時,仍是維持了平常高要求高水準的演奏,是以對於她請假早退一事,湊友希娜並沒有表示異議。
  
  讓莉莎在意的事情是,無論是哪一位團員,有事請假本來就是在所難免,只是,問起紗夜「是不是因為學生會有工作要忙?」時,不擅長說謊的她,雖然否定了這個答案,卻也不願意再多做解釋。
  
  「紗夜她……真的不要緊嗎?」
  
  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在獨自一人承擔著什麼,性格溫柔的莉莎難免會感到有些擔心。
  
  對於這些來自周遭他人的好意,日菜也只是輕鬆地回應:
  
  「不要緊的,姊姊一定沒問題的。」
  
  但任誰都能看出來,少女的內心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平靜。
  
  
  ──風雨即將來臨。
  
  
  即使晴朗炎熱的白天讓這樣的說法聽來荒唐可笑,氣象預報仍是以公正客觀的姿態宣達了這樣的消息:受到鋒面影響,那天的夜裡會降下劇烈豪雨。
  
  
  ──風雨即將來臨。
  
  
  眾人對突然變得惡劣的天氣議論紛紛的那個時候,冰川紗夜於Roselia的樂團練習中缺席。
  
  而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校園裡。
  
  
  
  
  不需要前奏。
  
  樂音一響,風雨之夜驟然席捲而來,撼動那無人聽聞的祕密展演空間。
  
  凌亂如雨滴拍落,挾帶著如暴風般意圖破壞一切的演出,以難以預料、迴旋往復之聲勢震懾人間,教人走避不及。
  
  於無數平和的夜裡一點一滴地積聚,那細雨的雨點般澄澈的和弦樂音,凝成水、聚成雲、化為氣流、颳起風雨。它可以如甘霖那般滋潤人心,自然也能以凶險的雨勢掀起氾濫的水患,將一切吞噬。
  
  ──清朗如夜的音色,竟也有這般不為人知的樣貌。
  
  「正確的演出」行不通,而所謂「表演性」、「意外性」的伎倆也不屬於那清朗澄澈的夜晚,既然如此,只要將那些「伎倆」用深邃的夜色容納進來就可以了。
  
  要讓晴朗的夜空吹起暴風,降下驟雨,自然需要充足的時間和外在條件的輔助,才得以蓄勢待發。
  
  是以,太陽的協助是必要的,如雨滴般擠滿了樂譜的筆記是必要的,將一切的準備藉由練習轉化為自身的一部分,更是必要的。
  
  此番演出,確實令那位如同暴風雨般的演奏者感到出乎意料。
  
  然而,再怎麼出乎意料,也只能持續幾分鐘而已。
  
  ──就技術上的結果而言,還是對方更勝一籌。紗夜心裡也很清楚這一點。
  
  「藉由『練習』也能做到這樣的程度,你想告訴我的,就只是這個而已嗎?」
  
  「──是的。」
  
  面對紗夜直率的回答,那人只是不屑地發出冷哼。
  
  她隨興地彈奏了幾個不成調的音,那不諧和的音調,猶如穿行於建築物的夜風所發出的呼號,教人寒毛直豎。她所說的話語,亦如同惡劣的天氣那般,教人感到不安:
  
  「除了磨練技術之外,也沒什麼事情是『更重要』的了──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風雨將夜晚盤據。伴隨著風的呼號,閃著不祥白光的雨雲,意圖將夜晚的樣貌扭曲。
  
  ──不是這樣。
  
  她很清楚,自己的演奏,並不是對方所說的那樣。
  
  即使技術上的結果還是對方更勝一籌,但如果僅僅是「練習」是沒有辦法達到這樣的境界的。連日的挑戰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既然如此,所謂的『重要』的事,又該是什麼呢?
  
  「姊姊!」
  
  清朗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日菜?」紗夜連忙迎向自雨幕鑽進視線中的少女,「我不是告訴過你,在家裡等我,不用跟過來嗎?」
  
  「嘿嘿嘿……」少女只是發自內心、天真而單純地因為見到她而感到開心,「因為,實在是很想聽聽姊姊努力完成的演奏嘛。」
  
  ──真是的。
  
  她不免輕輕嘆了口氣,卻難以克制地,對眼前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啊對,還有一個人。」少女興奮地說道,「還有一個人,她也很想聽聽看姊姊說過的那個『特別的』演奏喔!」
  
  循著日菜的視線望去,可以看見陰影中隱藏了另一個人影。當那人影站到光線之中,揭示了身分,暴風雨的喧囂,頓時戛然而止。
  
  紗夜觀測著止息的風雨,從那神情之中,她可以看出來,接下來應該會是雨過天青的好天氣。
  
  ──何謂「重要」的事?她想著。
  
  「想聽聽看那樣的演奏」。
  
  這樣的回答,應該已經足夠了吧。
  
  
  
  
  回去的路上,冰川紗夜的體力雖然尚足以支撐自己返家所需的路程。也許連日的練習確實也讓她筋疲力竭,是以,日菜挽起她的手臂時,她竟反常地,連抱怨都沒有抱怨。
  
  「嘻嘻……」
  
  妹妹在她身邊發出了細微的竊笑,讓她禁不住皺起眉頭。
  
  「……為什麼會這麼開心啊?」
  
  姑且不用質疑「想聽姊姊努力完成的演奏」這句話的真實性,只是那出現的時間點,以及帶來關鍵的「那個人」,這一連串的事情,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偶然發生的巧合。
  
  「說起來,日菜,為什麼你會去把那位同學找來呢?」
  
  「唔,因為很在意嘛,很在意她為什麼會對姊姊說出那句『關係真好』。明明我和姊姊總是在吵架吧?」日菜只是單純地一邊回想,一邊這麼解釋,「既然在意,只要直接去問就會明白了,所以我跑去問她,聊著聊著,就聊到了『暴風雨的演奏』的事情。」
  
  「……隨便去挖別人的隱私是不好的行為喔。」
  
  「才沒有呢!」日菜抗議道,不悅地嘟起了嘴,「而且,姊姊自己也很在意不是嗎?」
  
  她只是沉默地承認了這件事。
  
  畢竟,她也不希望,那句「關係真好」,僅僅只是旁人的客套或誤會的錯覺。
  
  想著讓「關係真好」變成自己也能坦率接受的言論,思考著何謂比磨練技術「更重要」的事,不知不覺就行動了起來,於是才有這一連串的故事。
  
  
  二人一起回家的時候,暴風雨已然離去。烏雲散去之後的夜空很是澄澈。
  
  雨停之時,星斗的光芒,於澄澈晴朗的夜空中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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