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封】裏‧天狗之舞(1)
在開始說明整個事件的經過之前,有幾個問題還沒解決,所以,按照宇佐見氏的作風,把它作為敘述的一部分,先在這裡把它們寫下來。
首先是問題一:什麼東西能反映出事物的「表面」和「裏面」?
我早就已經說過了,這並不是文字遊戲。在事件發生的學期末的那個時候,讓梅莉小姐──也就是,我本人──忙得焦頭爛額的其中一份相對精神學科的作業,就是要找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我的夥伴好友兼社團搭檔宇佐見蓮子給予的協助,就是在我自言自語的提出問題之後,幾乎沒怎麼深思熟慮,便提議了一個根本派不上用場的「內視鏡」的選項。
再來是問題二:這份「紀錄」的用途是什麼?
將每一次事件做好詳實的記錄,一方面是為了方便檢討,也可以作為未來行動的參考。另一方面,這些記錄下來的「真材實料」,只要稍加潤飾,就可以作為博物誌,透過特殊管道販售給那些擁有特殊癖好的愛好者。原來如此,所以才會取「裏‧天狗之舞」這種意義不明的篇名嗎?蓮子不曉得是透過什麼方式,才能接觸到會對這種看起來就不太妙的東西感興趣的怪人。
不過,「檢討」是要「檢討」什麼?蓮子說,以往的秘封俱樂部社團紀錄幾乎都是她在寫。但我不覺得,這次的事件裡,哪裡我有做得不妥的地方。
接著是問題三:為什麼是「裏‧天狗之舞」?
既然有「裏」,應該就有「表」。這次的「事件」裡,並沒有見到任何一只天狗。別說活生生的天狗了,連全息投影的、雕像的、圖畫的、象徵意義上的、比喻上的,看起來像「天狗」的人事物,完全都沒有看到。難不成蓮子有見到?那麼,這部分應該讓她來寫才對吧?
於是是問題四:為什麼是梅莉來寫這份紀錄?
「因為梅莉的敘述能力比較精湛」?這種敷衍了事的說辭再也別想騙過我了。這麼說的時候,蓮子看起來有些為難。她說,這次的事件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也搞不太明白。所以,知道整個事情來龍去脈的人只剩下我了?突然覺得好沉重啊。雖然幾天前好不容易才千辛萬苦地完成期末的作業,難得的暑假,卻馬上迎來了秘封俱樂部的暑假作業。如果沒有一點好處的話,我是怎麼樣也不願意動筆的。
既然蓮子都這麼拜託我了,只好盡可能讓事情變得有趣一點。
回到最一開始的問題──
什麼東西能反映出事物的「表面」和「裏面」?
這其實是跟我們秘封俱樂部息息相關的一條很重要的問題,也跟這次的事件有關。蓮子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
我們秘封俱樂部和一般的除靈社團不同,是為了揭開遍布四處的「境界」而行動的社團。雖說因為有破壞平衡的可能性,這麼做是被禁止的。然而,對我們來說,這卻是不可抗力。
實際上,我們已經好幾次穿越了「境界」。為了便於稱呼,我和蓮子,通常會將「境界」張開時所顯現出來的世界稱為「那邊」,而我們本來所身處在的這個世界,就是我們認知意義上的「這邊」的世界。
我的眼睛能看到張開的「境界」,蓮子的眼睛能在「境界」之中辨認方位,不被迷惑。
正是因為偶然一起被捲進張開的「境界」裡,我們才會想要著手展開調查,以秘封俱樂部的名義一起行動。
除了我們之外,一般人也會受到「境界」影響。
大部分的人不會察覺到異狀。對他們來說,那就像是睡午覺時做了一個連自己都記不得的夢。但也有極少部分的人會因此產生程度種類不一的症狀。比如,我們相對性精神學的那位名叫松本的教授,因為誤觸「境界」,得到了和動物溝通的能力。這還算是比較幸運的案例了。
我和蓮子在大學附近租了一間公寓,作為秘封俱樂部的根據地,同時也能當作宿舍和研究室來使用。公寓的內部空間其實算是相當寬敞,卻因為書籍、資料、社團活動蒐集來的各種關鍵證物隨著時間的過去增加而顯得有些狹小。
即使如此,作為學期末趕作業的書房也是綽綽有餘。
在我提出「事物表面和裏面」那個問題的同時,蓮子就在我現在寫紀錄用的這張桌子後面,背對著我,手裡握著彩繪筆。本來應該放著社團活動用道具的工作桌,被她清出一塊空間,顏料和工具放滿了整個桌面。
她說,那是通識課的期末作業。
那門通識課我也有修。歷史與文化重建課程,要求學生提供實際考察的實物或作品,來當作學期成績的評分依據。畢竟是通識課,直接搜尋資料,用列印的方式完成也是沒有問題的。
蓮子卻選擇在大家都忙得焦頭爛額的學期末的這個時候,悠閒地進行手工藝的製作。
「那是因為你們都用一些很沒效率的方法在做作業。」
「喔?那麼,請問宇佐見同學,怎樣才算是『有效率』的方法?」
「比如,像相對性精神學那種『活著或是死亡那就是問題所在』的哲學題目,不要糾結太多,直接填個『內視鏡』就可以趕快交卷了。」
這麼說的同時,她小心翼翼地在那件手工藝品上畫了一筆,拿起來從不同角度仔細檢視了一番,吹氣,然後又俯下身去進行更精細的加工。
動作不能算是很純熟,看起來卻異常專業。
「欸──」我忍不住打趣地對她說,「我從沒聽說,原來蓮子對傳統手工藝製作有興趣啊?」
「不過是為了交作業罷了。」
「通識課的作業的話,明明也有『更有效率』的處理方法吧?」
「如果你說的是直接下載資料列印這種處理方式的話,那叫作『敷衍了事』喔。」
我竟然被訓話了,被這個不務正業的不良社團搭檔兼遲到大王給訓話了。
但也因為這樣,才讓人更加好奇。
究竟是什麼東西,會讓蓮子這個效率論者(笑)願意投注大把的心力在一門微不足道的通識課作業上?
我悄悄地離開座位,繞到蓮子後方偷看。明明應該沒有被她察覺到,那東西卻即時地被她不聲不響地掩藏了起來。
「別偷看,還沒完成呢。」
「小氣鬼。只是想知道,這麼認真,到底是在製作什麼嘛。啊,難道說──」我靈機一動,半開玩笑地這麼說,同時觀察著她的反應,「這難道是跟蓮子傳說中的初戀有關的東西嗎?」
如果是平常故意這麼亂說的話,她通常會配合演出生氣的樣子來回應我。蓮子生氣時並不可怕,不如說,我可能也從來沒見過她真的生氣的樣子。這樣的玩笑應該不足以讓她認真地生氣起來才對。然而,我看到的卻是完全預料之外的反應。
「嘛,或許是也說不定。」
這麼回答我之後,她帶著曖昧的神情繼續作業的工作。
──對此,我再也無法視而不見。
留言
發佈留言